Monica 錦書，雲中來2013/09/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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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nica的散文：【走過】一文刊登在2012年09月16日(日)更生日報˙四方文學週刊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全文↓

玻璃窗上冒著汗。小男孩雙手抓著衣袖，像雨刷似地左右來回擦拭，重複再重複。兩手邊畫著弧線，身子邊往後退，人也就愈彎近地面。最後，索性自個兒窩在窗邊玩起來了。隨手拿起一個像小汽車的玩具，在空中比畫幾下，隨即落入地面加速前進，轉彎，身子因此同時在原地繞圈，一趟又一趟。終於，他轉累了，車子甘心情願地減速，只在地平面無遮的道路上慢慢滑行，前進後退，周而復始，偶爾騰空躍起。

就這樣來來回回好像展演好些次以後，他又換了新玩具。這次，不再是車子了。猜想是動物，但見那握著小動物的右手不住地上下跳動，跪坐的雙腳也隨那起伏不定的節奏匍匐前進著，一派平和。忽然，左前方殺出敵軍，來勢洶洶凌厲直擊，霎時兩軍開始對峙交戰，時而短兵相接，鏗鏗鏘鏘；時而各據一方，籌劃佈局，彷彿正醞釀一場空前絕後的戰役。場面並不浩大，但廝殺厲害。敵軍顯然有備而來，在關鍵的一刻縱高一躍，再如猛虎撲羊，便將孱弱的獵物徹底擊潰殲滅。（啊！戰敗國不支倒地！我不禁為他驚呼。）

倏地，小男孩起身，咚咚咚往屋裡暗處跑去。我揣度著，他要去喝水、尿尿或者吃個零食養足體力，還是他玩累了，需要休息。…片刻工夫過去，一個搖搖擺擺的小人影又冒出來了，身後還拖著一個裝滿玩具的箱子。他開始忙著把箱子裡的所有玩具或搬或倒，一股腦兒攤在眼前，部署另一個疆域。他的世界顯然越玩越大越熱鬧，我因此捨不得移開視線。

我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堆疊城垛，砌築防衛，同時不停地攻城掠地，儼然統帥萬軍，威風八面。我發自內心讚嘆孩子的純真和想像力，能在那小小的玩具箱裡創造一個大大的世界。我因此看得入神。萬萬沒想到，城牆外一雙大手突然伸來，輕而易舉攫取他的國和他的人。看著小男孩被大手抱起，走向房間的另一頭，身影漸行漸遠…時光恍然又回到十多年前。

我的孩子曾經也是如此著迷於小汽車、小恐龍的玩具，出門玩耍他經常抓著幾部小車子放進塑膠袋中隨手拎著，一旦到了天寬地闊的校園或速食店，或者公園空曠的角落，他便能在那兒開始賽車，即使窩在小小的家中他口中的小小遊戲區裡，也兀自策動各式各樣的汽車奔馳競速，一遍又一遍玩著眼前這小孩玩的遊戲。專注而投入；曾經，他很著迷恐龍造型的玩具收集，暴龍、翼龍、三角龍…活生生在他的小腦袋瓜裡漫遊。為此，爸爸送他恐龍圖鑑、帶他去科博館參觀，我陪他進電影院看「恐龍」。那陣子，他的生活裡到處是恐龍的影子和話題，他幻想著會不會有一天恐龍又復活，可以像童話故事裡說的，帶他去上學、陪他玩。如果可以當寵物，那就太酷了！他幼稚的心靈單純地盼望著。

時光荏苒，十多年走過，那個小男孩開始有著書卷氣，開始有自己的主張，開始哼唱周杰倫的歌，開始欣賞羅志祥，開始和同學邀約聽音樂會、看電影、出遊，開始著迷ＮＢＡ球賽，嘴裡溜出一大串我不熟悉的外國人名，也開始會跟媽媽說，「我會晚點回來，不要等我吃飯」…他早已不玩小汽車，也很少聽他說恐龍了。雖然還是經常可以看到他窩在房間的一隅，手邊撥弄著的，卻是手機、遊戲，偶爾張愛玲、卡夫卡或者其它。總之，和小汽車玩具、恐龍一定沒關係。我知道，他將離童年越來越遠…

因之我慶幸！我曾經陪他走過那段再無可逆轉的童稚時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