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ica 錦書，雲中來2013/09/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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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nica的散文：【轉念天地寬 】一文刊登在2012年01月29日(日)更生日報˙四方文學週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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私底下，我曾期待那些荒煙蔓草移除以後會出現一座綠色公園。有碧綠如茵的草皮，有翡翠般濃綠的矮籬，有蓊鬱蒼木成排林立，有些適合大人小孩的休閒設備，溜滑梯、木條長椅、小石桌石椅、籃球場、健身器具，最好還有攢簇緊密的雪茄花遍地。或許，假以時日還能出現幾隻鳳蝶、小蜜蜂飛來飛去，和典雅美觀的鍛鐵風格路燈，在夜色中溫婉亮起。那麼，散步可以到的距離，我又可以擁抱一個美輪美奐的市心桃花源。

然而，事與願違。那是塊私人土地，在擱置經年之後，最近有人開始積極清理整地，有些怪手機具進駐，鎮日沉沉地忙碌，偶爾匡啷匡啷地發出聲響。過去那些長得比人還高的芒花野草，瞬間被夷為平地，沒幾天工夫，只剩地上乾草一堆，一夜過去，連草堆也沒了。如今，看到的是平整裸露的黃土，和陸續圈圍起來的工地圍籬。

眼看著那塊地慢慢被隔離，一吋吋宣告我的夢幻公園破滅，著實讓我失望好些天。近日裡，在住家附近看見一批新成屋的遭遇，卻讓我有了不同的心念生起。那批新房子前些時日開始辦交屋，於是陸陸續續有很多陌生的人群進出，白天最多的是裝潢施工的人。往往大清早就會有些小貨車停在路口，或者開進大樓地下室。很多藍領階層的師傅、工人，各自扛著大大小小的工具專用傢俬上上下下，腰間甚至還配戴有專業工具包，貨車上卸下的是水泥桶、刷子、木梯、報紙、木板、防塵紙、燈泡…，琳瑯滿目，隨著裝潢的進度每天變換著。有時候，還會瞧見施工的師傅耳朵邊上夾支筆，預備作記號或特別用途要用的。

行來過往，經常可以看到他們辛辛苦苦地穿梭來去，一忽兒在這，一忽兒又在那，中午空檔吃飯也多半很隨意，外叫幾個便當，找個能坐的地方就聚集吃將起來，不挑剔，不抱怨菜色，溫飽滿足最重要。有那麼一兩次讓我印象極其深刻，因為他們隨地就坐在大樓外圍的臺階邊上吃。忙了一個早上，個個灰頭土臉的，身上的工作服髒兮兮，有的衣袖上還沾著些許的油漆，有的褲管半捲，曬得黝黑的雙腳在風中涼快，有的穿著一身鬆垮，很快意自在的模樣，邊吃飯邊哈啦，說些無傷大雅的笑話。看他們認真吃著那頓飯，油然而生一種深沉而靜寂的感動。有詩云，「誰知盤中飧，粒粒皆辛苦」，我想，他們的體會必然是最深切的。

如是這般的往往復復，多看幾次竟覺得它像是一種特殊的景觀。而最精采的，其實是在夜裡。尤其晚秋以後，天色暗得早，晚上七、八點鐘，黑幕深深籠罩大地，但見那一間間的屋子裡透著昏黃的光，遠遠看去像在放映皮影戲。一格一個畫面，有的像蜘蛛人在高處攀爬，有的夾著梯子左彎又拐像表演特技，有的像一場日常天倫劇，老婆小孩跟前跟後幫忙遞送些什麼，有的則是單打獨鬥，孤伶伶一個影子在燈光下四處遊走，整棟大樓因為趕工而日夜交相演出一齣又一齣的戲碼。

即將入住幾百戶住家的大樓，就在這燈光明滅之中，慢慢築升著美好的希望。很多準住戶不分白天黑夜頻繁來關照，看看游泳池，看看中庭、遊樂設施，看看門廳內外的佈飾，看看花圃的園藝植栽，也逛逛未來的生活圈…，這附近的街道因此變得比以前熱鬧，人氣跟著鬨鬧起來。潮來潮往的人群，喜氣洋洋迎接新生活，滿滿的笑意掛在臉上。我喜歡這樣的遇見，彷彿擦肩而過的剎那，我也沾染了喜氣。

而且，這一棟棟嶄新明亮的社區落成，讓原本老舊的氣息逐日光采而有條裡和秩序。於是，我不再認為那私人土地非得要如何。反正我還可以轉個彎到鄰近的小公園散步，到旁邊的綠帶走走路。但衷心盼望，廣廈千萬間，能盡庇天下寒士，人人都能從此安居樂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