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ica 錦書，雲中來2013/09/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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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nica的散文：【無聲的對話】 一文刊登在2012年06月03日(日)更生日報˙四方文學週刊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全文↓

約莫四、五歲的小女娃，梳個圓圓高高的小髮髻，穿著一身紅衣裳，腳蹬小包鞋，亮眼地跟著阿嬤上公車。隨即性急地走在前頭找位子，看她左搖右擺的，司機大哥很貼心，直等她坐穩了才敢發動車子加速前進。

小女娃不怕生，搭公車很自在，一旦坐定便開始忙碌了起來，一張潤澤透光的蘋果臉蛋直接撲到車窗上，那模樣真是可愛。窗外的風景一幕換過一幕，她也搖身一變成為廣播小姐，沿路放送清脆的童音，「是大樹」、「是小花」、「是小鳥」、「是狗狗」、「是白雲」…，她鉅細靡遺地跟阿嬤報告她看到什麼，彷彿也在跟車子裡的我們說。

順著她的話語，我往窗外看去。冬日的街景畢竟不像春天桃紅柳綠花舞繽紛，樹影綽約中多了些許的寧靜；近晌午的商店櫥窗沒有夜晚降臨來得喧騰，周邊反倒有了秩序；行來過往的人潮，依舊神色匆忙。還好，終歸是個適合出門的日子，雲淡風清。感染了小女娃對世界的熱情，我在午後臨時起意，決定自己來個城市小旅行。行囊裡只裝閒散的心情，腳程只在不遠處的大學校園逛。悠然穿過校門口綠意盎然的迎賓隊伍，出手摩娑老榕樹的氣根和高大的它們打招呼，眼神掠過滿地黃葉，任由成排翠綠的木棉花樹和綠茵草皮成為背後的風景，不理會擦身而過的年輕小妞或者小夥子，也不管左近有便利的小巴可以幫我快速運抵目的地，只是由著它們像水流從我身邊溜走，連同車輪下捲起翻飛的落葉一同遠颺。

隨著松風徐徐吹送，我的旅程緩慢進行著，眼見幾隻校狗大剌剌的躺臥在松林下酣然入夢，不覺莞爾。這份心安、這忘我陶然的姿態，許是冬日裡的溫暖畫幅。橫過人車交匯的大路口，回眸一望，向來喜歡的那家咖啡廳在花樹間若隱若現，角落的藤蔓上高掛著幾朵大大的軟枝黃蟬，映襯在深深淺淺的綠意當中，直是小天地裡最鮮艷的一抹。

調轉頭，我沿著老松、老榕夾道成林的斜坡蜿蜒上楓香步道，再爬上更高的山丘。那裡有個安靜的角落，在群樹環抱的草坪當中，矗立著三件一體的大型動能雕刻地景藝術：「無聲的對話」。那是享譽全球的知名動力雕塑藝術家新宮晉，結合藝術造型與科學原理在校園內設置的作品，很金屬的材質，卻是很溫暖的訴求，藝術家希望透過風力使頂端宛如葉片的支架自然轉動，寓意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舞。

而事實上，這三件雕刻的確是各自獨立又和諧共存，天衣無縫。曾有個朋友形容，那關係真像一家人。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個性和稜角，卻又能彼此包容；每個人都有他自己喜歡彈唱的調，卻又恰到好處的悅納別人的旋律。我喜歡她這麼比喻。或說，那關係其實可以更遠更廣更深，及於更多的人我往來。

終於，我尋得一處僻靜的樹蔭坐下，別無所想的欣賞眼前的「無聲的對話」。看它在風的鼓動下，或快或慢或昂揚或謙卑的轉，始終是無聲的，也始終是運轉自如的。風沒停過，它也不斷的轉動。身旁的相思樹、台灣欒樹、樟樹、楓香和有的高有的矮的鳳凰花樹…，錯落圍繞著它，相持相守。倏地一陣風急急撩撥，我彷彿聽到樹和樹正說著細微的悄悄話，關於它們自己，還有它。

這一刻，我和天光和自然裡的風聲、日照、樹影同在，也為這相遇感到歡喜。「無聲的對話」頓時在我心底翻騰千言萬語。它說，偶爾抽離生活，親山近水；偶爾靜靜的生活，柴米油鹽。其實挺好的。天地如此遼闊，生命如此豐盈，我們不該隨意空過。